第52章 荷包_帝城阙(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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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荷包

  楚滢原是要走的,让这一说,脚步又停下了。

  就听周遭有人道:“别呀,台子上还有那么些彩头呢,怎么这就最后一题了?怕不是小气,不愿给我们?”

  一片哄闹声中,那主持笑容不乱,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莫急,不过是这一场灯谜告一段落罢了。咱们如今占着的可是戏台子,后头的戏班休整好了,一会儿便要上来唱好戏。到晚些光景,咱们自还有别的新奇东西,与诸位同乐。”

  既是她这样说了,众人也不再计较,只嚷着要她将最后一题快些念出。

  就见她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势,“这最后一题,可有些趣味,不是拆字可解了,须得是有些见地与巧思才行。自然,这彩头么……”

  她从一旁桌上拿起一件东西,悬在半空,展示与众人看。

  是一对同心玉佩,雕成一双锦鲤的模样。若论玉质,那必然是最不值钱的那一类,当不了真东西,只是意头却好,有情男女可将其分开,一人身上佩一枚,以作定情之物。

  听闻如今京城里,小儿女之间,这东西却也时兴。

  来逛灯会的,多爱看热闹,一时也不顾自己是什么年纪,有没有人可赠,只管起哄打趣,直道“这个好”。

  楚滢瞧了那玉佩一眼,脚下便站定了。

  “怎么,”苏锦轻轻扯她袖子,“你还看上这个了?”

  她坦然点头,“嗯,我想要。”

  “……”

  他哑然,全不知她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台上的主持已经在念题:“生女勿喜,生男勿忧,虽非真夫子,桃李治天下。打两个字。”

  “两个字?”台下众人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她便笑呵呵补充道:“那便与各位稍作提示,既是一身份,也可专指一人。”

  再问,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任凭底下一片交头接耳,她只悠然自得,笑而不语。

  众人苦思冥想间,楚滢却丝毫没有被为难,只是无声地咂了咂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乡野小城的人,还真敢玩儿些大的啊。

  她看一眼身边苏锦,这人目不斜视,直望着台上,脸色似乎平静,只是被她盯住时,轻轻眨了眨眼,有些可疑的不自在。

  她凑近去,仗着四周人声鼎沸,凑在他耳边轻声问:“我要是猜了,你不生气吧?”

  这人瞥了她一眼,不见愠色,只慢慢吐出两个字:“无聊。”

  楚滢瞧着他的模样,就笑得打跌。

  但这也没耽误她举手示意,冲着台上那主持喊:“我猜到了。”

  “哦?又是这位小姐?”主持脸上微露讶色,笑吟吟道,“且说来听听。”

  她握着苏锦的手,不紧不慢,“谜底是‘帝师’,对不对?”

  一时之间,四下里人声喧闹都静了一静。

  也不知是哪位大娘,头一个笑起来:“这小姑娘,在这儿胡乱猜呢,哪有将朝廷大员当谜底来报的,倒也不怕让人听见捉了去?”

  旁边亦有人道:“可不是,那位是何等样身份,天底下怕也没有更标新立异的男子了,哪是咱们能说的?”

  楚滢牵着这让人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波澜不惊地望着台上。

  只觉得苏锦的手微微生潮,在她掌心颤了一下,却终究是不曾抽回去。

  那主持闻言,却朗声大笑:“诸位可不要急着驳,谜底正是‘帝师’,这位小姐猜得,分毫不错。”

  人群中有年长者,咂摸了片刻,“哦”地一声拖长了音调:“帝师并非寻常教书的夫子,所教的学生却是当今圣上,这可不正是‘桃李治天下’吗,原来是这样一重意思。”

  如此,众人才算纷纷回过味儿来,自然,也有嫌弃的,道:“出的些什么题,这让谁能想得到去。”

  无论如何,主持还是依照先前所言,将那作为彩头的同心佩,双手托着交到了笑眯眯的楚滢手里。

  场边一阵锣鼓,休整好了的戏班子已待上场。

  众人多是留在原处,要继续听戏的,楚滢没有这个心思,牵着苏锦小心往外走,只待穿过人群出去。

  到得场边时,却恰见方才那主持,站在一边喝茶,想是在上头口舌伶俐了那么些时候,也有些乏了。

  对方见到她,便笑:“小姐与郎君,今日手气甚佳。”

  楚滢觑了她一眼,玩笑之心倒是上来了。

  “你倒是胆大,”她道,“连当朝帝师也敢拿来编谜面?”

  那主持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新鲜。

  “听小姐的言谈,该是外乡人吧?也不知你家乡那处,有这等事没有。有些人家既是家贫,又盼着生女,若诞下的是男婴,或弃于道旁,或溺死桶中,更有个别狠心的,针扎火烧,歹毒之极,为的只是叫男婴的魂灵惧怕,往后再不敢来投胎。”

  她说得平静,楚滢却陡然听得背脊后头全是凉意。

  “世间竟还有这等事?”

  “自然,从不在少数。”

  “可是,太宗皇帝时不是便已颁布了法令吗,男子抛头露面,读书科考,经商做工,一概不限,至今已有百年光景,如何民间竟还这般愚昧?”

  对面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女尊男卑,数千年来已深植人心,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小姐且看,不论男子在外做到何等地步,最终却仍以嫁得一位好妻主为归宿,便可见一斑了。整个大楚上下,顶顶出类拔萃的,也就是当今帝师苏大人了,但也不知今后的光景究竟如何。”

  她说着,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杯子对月摇了一摇,虽是粗茶,却只作美酒一般。

  “我只是一个穷酸秀才,没有大出息,倒不是有意开罪当朝帝师,只是想借他之名,劝人切勿短视,轻贱男子罢了,却也不知能有几人听进耳朵里去。”

  楚滢望着她,只觉得夜风习习,忽地吹得人有些不是滋味。

  静了片刻,才轻声道:“你却是有心了。我竟还不知道,这大楚的天下,竟还有百姓愚昧如此。”

  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信男子终有一日能不被轻贱,也信帝师大人他……定会为陛下所敬重,在朝堂上能一展宏图,下了朝堂亦能一世无忧。”

  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给谁。

  这主持看着她,笑了一笑,顾自喝茶闲话去了,大约是觉着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信与不信的,都没有用处。

  楚滢牵着苏锦,离了拥挤的戏台子,沿着长街继续向城北门走。

  与方才相比,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倒反而显得疏阔不少。

  她与这人并着肩,忽道:“你瞧,你多了不起。”

  “什么?”

  苏锦一时未解其意,转头看向她。

  就见她眸子闪动,仿佛星辰。

  “因着你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上,天下许多男子便以你为榜样,立志于读书科考,或于各行各业精进,不愿输于女子。今日民间更有人拿你做例子,劝说乡邻不要一心求女,生男亦可成材。”

  她笑得真心实意,“你这便是功德无量呀。”

  苏锦看了她几眼,眼中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才道:“这并不是我如何了得,是你与先帝抬举罢了。”

  她却不依,头摇得干脆,“即便是有心抬举,也得是你当得起才行。何况若没有你,还不知我今日在何处呢。”

  身边人只微笑,“这才是过谦了,没有我,你仍旧可以做得很好。”

  楚滢无谓与他争这个,忽地想起方才赢来的同心佩,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分作二。恰好两边各自是一条锦鲤模样,虽玉质雕工皆是普通,但也算是颇有意趣。

  “喏,”她笑着将其中一半递过去,“这个送你。”

  苏锦接到手里,看了一眼,似笑非笑,“这便是你方才好说歹说都要猜灯谜的缘故?”

  “怎么,不喜欢吗?”

  “宫中……家里多少好东西,且看不过来,非要这个做什么?”

  “那不一样,家里的东西再好,也是工匠打了献上来的,和凭自己本事赢来的不是一个意头。”楚滢笑得眉眼弯弯,“我瞧旁人都赢了珠花什么的,送给自己的夫郎,那我家夫郎就也得有。”

  “……”

  苏锦的睫毛轻动了动,口中说着“还是小孩心性”,手上却终归是接了过去,小心收进怀里。

  “怎么,不佩在腰间让人看看?”楚滢存心闹他。

  便弄得他哭笑不得。

  “一会儿可是要见王将军她们的,让人瞧见我们身上双双带着同心佩,还像什么模样?”

  楚滢嘻嘻一笑,将自己那枚也藏进身上,“也是,那罢了。”

  话音刚落,眼神却在面前人身上一转,陡然透出几分不怀好意。

  苏锦对她这般憋着坏的模样,已是极熟悉的了,当即就出声道:“又要做什么?”

  楚滢嘿嘿直笑,嘴角扬得高高的。

  “那……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眼前人却作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径自随着人流向前走,只不搭话,更不扭头看她。

  她默默撇了撇嘴。

  这人不知多七窍玲珑,偏在这时候来跟她装聋作哑,不解风情。怎么就这样小气了。

  她干咳了两声,不得不挑明了提醒:“那个,方才你还赢了一个荷包来着。”

  苏锦的脚步终于微顿了顿,“嗯,怎么了?”

  “这灯会,可不就是要两心相悦的男女之间,携手同游,互赠信物的嘛。”她凑近前去,简直像是摇着尾巴讨好,“我想要嘛,想要。”

  “……”

  身边人终于正眼瞧了瞧她,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只荷包来。

  丁香紫色的,里头大约装了什么香料,散发着淡淡香气。

  “你喜欢这个?”

  “嗯!”

  楚滢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力点头。

  前世里,宫中过年演大戏那回,苏锦默默吃了一肚子的醋,亲口答应要送她荷包的,她可是记了两辈子。

  但是前世直到最后,苏大人都没有履约,而今生,她也并不曾想过要问他讨要。毕竟她心里也极清楚,他的心思用在政事上尚且不够,寻常男子的绣工活儿,他是半分也不会,更没必要会的。

  不过,眼前既是恰好赢得一个,那便也可当做是了吧。

  至于是不是他亲手做的,也没有什么要紧了。

  不料,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苏锦竟忽地将手一收,飞快地把那荷包重新藏回了怀里去。

  “哎哎!”楚滢急得险些伸手去捉,“做什么呀?”

  “不给。”

  “……”

  她陡然噎住,在他看似平静的目光中,委委屈屈地挠了挠头,偏还不敢对他大声。

  “这,这么小气啊?”

  苏锦瞥了她一眼,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你赢得一对同心佩,将其中一半赠与我,却要换走我一整个荷包,岂不是在占我的便宜?”

  “我……”楚滢哭笑不得,“亲夫妻之间,还这样明算账呀?”

  眼前人忍不住偏开目光,低声道:“你再胡说,谁与你夫妻?”

  自己不好意思了片刻,却又寻了个理由。

  “这荷包工艺粗陋,不过市井随处可见之物,称不上你身份。”

  “我不讲究,真的。”

  “你是不讲究,要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你在江南私幸民间男子之事,便坐实了,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苏锦戏谑般地望着她,她噘了噘嘴,终是不得不承认,也有道理。

  “可是我想要你送的荷包嘛。”她蹭在他身边,腻腻歪歪的,“我家夫郎都没有送过我定情信物,我好可怜啊。”

  “……”

  苏锦一个没忍住,到底是轻笑出声。

  笑过了,斜斜睨着她,“就那么想要?”

  “是啊,谁能想到我身在这个位置上,心愿竟然卑微如此呢?”楚滢仰头望天,作势感叹,“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得偿所愿啊。”

  苏锦绷不住,轻轻瞪她。

  “都没正形了,说什么胡话呢。”

  过了片刻,终究是低声道:“知道了,会给你的。只是……只是须过些时候。”

  “真的?”

  楚滢眼睛一亮,也不管他口中的过些时候,究竟是多久,甚至连他是否真的兑现,也不很在意了,只觉能得他一句承诺,就像接了天上掉下来的奖赏一样。

  她凑在他耳边,双唇几乎快亲上他面颊了,声调甜得腻人:“夫郎最好了。”

  苏锦忙轻轻推开她,也止不住脸上已经红起来。

  “当着人前,不许灌迷魂汤。”

  “好好。”楚滢连忙唯命是从,牵着他手,一路往前走,只嘴角扬得高高的放不下来。

  要是她身后真有尾巴,此刻一定翘到了天上去。

  苏锦看了看她,似是无奈且好笑,摇摇头。

  过了片刻,忽地轻声道:“不许嫌丑。”

  淹没在街上的喧闹中,楚滢一走神的工夫,竟没听清。

  “什么?”她扭头问。

  就见这人直直望着前方的路,半分也不看她。

  “我说,这等街市上随处可见的东西,没什么可要的,我晚些亲手做一个给你。但你若嫌丑的话,也不许说出来,不然往后可再没有了。”

  楚滢看着他故作镇静的侧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又强压下来。

  “你就算缝个装米的口袋送我,我保证都天天揣在身上。”她抿着嘴,轻声轻气的,“只一样,你小心别扎着手就好了。”

  苏锦目不斜视,只唇角轻轻一牵,算作是理了她。

  二人出城北门时,距戌时尚差一刻。

  一出城门,便见不远处有一驾马车,并不少马匹,旁边休憩的人皆作精干布衣打扮,像是行商的模样,但细看之下,却个个精壮健硕,气度胜于常人。

  他们走上前去,众人纷纷起立相迎,为首的抱拳道:“见过东家。”

  正是天机军的王副将,先前叶连昭带人到齐家村接他们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两相都认得,省去许多试探通报的工夫。

  因着此行身份不可示人,只择了这般称呼避人耳目。

  楚滢点点头,向她身后一扫,“人都在这里吗?”

  “不,这些仅是来接应的,行动须用的那些人手,已在地方候着了。”王副将看了看一旁的马车,低声道,“条件简陋,委屈东家了。”

  楚滢只微微一笑。

  “无妨,做得不错。即刻就上路吧,早些去收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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