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_大明海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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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汪直将他与贞儿对朱祁钰暗中下毒的事,去告诉了南宫的朱祁镇,朱祁镇虽然有片刻的惊讶,但也是接受的坦然。

  正月十七,朱祁镇在石亨等人的帮助下,出了南宫。

  带他走到东华门,被守卫大声喝止,朱祁镇高喊:“我是太上皇!”东华门随声而开。

  五更时分,百官在午门外朝房等待朱祁钰升朝,忽然听到宫中钟鼓齐鸣,宫门大开,徐有贞出来高声宣布:“太上皇复位了!”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在徐有贞的催促下,匆匆整队入宫拜贺。

  乾清宫内,朱祁钰躺在榻上听到钟声,问道:“是于谦吗?”这几日他躺在榻上不能起身,都是于谦代他掌管朝政之事。

  周围的奴才回答说:“不是,是太上皇”。

  朱祁镇?

  他躺在榻上,眼神空洞的在想些什么,原来汪直和贞儿的意图在此。

  朱祁钰认命般的说道:“皇兄又重新做了皇帝,好,好,好!”

  他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可是他更想看看,她万贞儿会不会真的如此狠心,竟恨他恨到了要他死的地步。

  朱祁镇走上大殿,看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大声道:“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

  明英宗复辟当日即逮捕了兵部尚书于谦、大学士王文,并将一批大臣、太监下狱。随即废朱祁钰为郕王,将其软禁到永安宫。

  午时,他亲自来到西苑,想要接出七年未见的朱见濬。

  贞儿和汪卿婳一夜未眠,汪直说,只要今早她们听到了早时的钟声,便知事成。

  朱祁镇走到西苑内,看着这里比南宫还要简陋,不禁难过。贞儿看见了他,他也看见的贞儿,他们就站在原地,彼此凝视着对方,相顾无言。

  他慢慢朝她走近,“你受苦了。”

  贞儿舒心一笑,“好在你已复辟成功,重新即位,这万里江山重新回到了你的手中。”

  “濬儿呢?”朱祁镇打量着四周。

  “我去叫他。”贞儿浅笑。

  当贞儿带着朱见濬来到朱祁镇的面前,要他叫父皇的时候,朱见濬却战战兢兢的站在贞儿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祁镇,不敢说话。

  “濬儿,快去叫一声父皇啊。”贞儿知道,朱见濬一直长在西苑,少见外人,这样突然让他叫一个脸生的人为父皇,确实有些难为他。

  朱祁镇走过去,看着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对贞儿道:“这些年亏得是你照顾她,我也放心许多。”

  “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卿婳姐姐。”贞儿看向偏阁,汪卿婳正在阁中哄着两个公主吃饭。

  朱祁镇走到偏阁,汪卿婳见是他,赶紧带着两个公主恭谨跪身,行礼问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将汪卿婳扶起,“郕王妃客气了,你的事朕都已听说了,濬儿在冷宫也少不了你的照顾,朕自会论功行赏,保你母女三人今后的一切事宜。”

  他复辟后的两三天,将南宫中的后妃们重新接到宫中来住,经过这七年同甘共苦的日子,众妃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能回宫是好事,有人欢喜有人忧伤,朱见濬一直未有从西苑出来过,皇宫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而又陌生的,贞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带他四处转了转。本想将他送回周贵妃的身边,可是朱见濬却大吵大闹,只想跟着贞儿。

  朱祁镇也是无奈,毕竟孩子还小,且重新即位后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只能先任由朱见濬的吵闹,让贞儿一直陪着他住在太子宫中。

  1457年,朱祁镇重新即位,改年号为:天顺。

  他将太子朱见濬的重新册封,又给他改了一个新的名字:朱见深。

  深字,有隐忍、深谋远路之意,朱祁镇更希望朱见深一辈子都不要忘记他的父皇和母妃在被软禁的深仇大恨,将来要立志做一个高瞻远瞩的帝王。

  众臣进言,若不杀了于谦,朱祁镇复位无名。虽然他知于谦是个良将,但可惜他选错了路,最终同意以谋逆罪处死于谦、王文,籍没其家。随之,于谦所推荐的文武官员都被波及。

  太子宫内,贞儿为朱见深换上了新的太子服,看着这个孩子,能安然长大,将来会继位朱祁镇的皇位,她的心中也是慰藉。

  “这件衣服很合太子殿下的身,不如让奴婢陪你去乾清宫给陛下请安?陛下看到你,定会高兴的。”贞儿理了理他的衣襟。

  “贞姐姐,为什么你要称自己是奴婢?为什么要叫我太子殿下?我们不可以像从前那样吗?”朱见濬看着太子宫这里既宽敞有华丽,但总是少了点热闹。

  西苑有婶母,还有两个公主可以日日陪他玩,可是如今只剩下贞儿了。

  “太子殿下年纪尚小,许多事还不懂,待你长大了就会懂得,可是奴婢不得不告诉您一句,这宫中人心险恶,从今日开始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万般的谨慎留意,因为你是太子,因为你将来是要继承天下的人。”贞儿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朱见深似非似懂的点了点头。

  太子宫外突然一片混乱,贞儿正牵着朱见深的手往外走,下一刻便看到朱祁钰拿着剑向里面冲进来。

  贞儿看着朱祁钰,有些错愕。她和他也是七年未见,没想到再见却是这般时候。

  安北带着一些人跟随其后闯了进来,太子宫的侍卫和朱祁钰旧时在府邸的亲随持剑对峙。

  贞儿把朱见深护在身后,厉声道:“你想怎么样?!”

  朱祁钰冷声道:“把这孩子交给我,我不会为难你。”

  “你做梦!只要我在这里,你们谁都别想伤他分毫!除非你杀了我!”贞儿也是冷冷的看着她,虽然她也在害怕,但是没有比太子安全更重要的了。

  朱见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哆哆嗦嗦的躲在贞儿的身后,差点哭了出来。

  “安北!不用跟这些人客气!动手!”

  朱祁钰一声令下,太子宫的侍卫被安北等人一剑封喉,挨个倒在地上。

  太子宫唯有贞儿和朱见深,朱祁钰慢慢的走近贞儿,“你让开,我不会杀你。”

  贞儿没有退身,“陛下已留你一命,你收手吧。”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你当初顺了我的意,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朱祁镇也无需在冷宫待了七年。”没有人知道,朱祁钰与贞儿饮下交杯合卺后,已备下了让位的旨意,只待翌日上朝之时,公布朝堂。

  “我曾想过,这一切无非都是我引起的,后来才想明白,你不过是借着爱的借口,想要占有我,更想占有这不属于你的天下,这七年,想来你也过得不好吧?”汪直曾告诉过她,朱祁钰性情愈来愈暴戾,又彻夜难眠,总是噩梦连连,这才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在太医给他开的安神汤中下了毒。

  朱祁钰抬起手中的剑,慢慢刺入贞儿的胸口,她忍住痛楚,身子往前一倾,剑又刺入了深些。

  “杀了我吧,就当是我此生对不住你。别伤害太子殿下,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贞儿恳求道。

  朱祁钰狠不下心,将剑拔出,他已撑不住力气倒在了地上。

  安北急道:“殿下!”

  朱祁钰瞪了一眼朱见深,对安北道:“我认了这个命,告诉任何人不得伤害太子,你们一同去乾清宫请罪吧,他或许还能留你们几人一命。”而他,自知命不久矣。

  众人喊劝:“殿下!”

  “听我的!”朱祁钰怒道。

  他们都是有家室的,自然都想活着。安北跟在朱祁钰身边多年,忠心耿耿,即使主子已变得暴戾,他也只认这一人,可是他不能不管其他人,他深知朱祁钰并非无情之人,只得听命。“属下遵命!”

  安北等人扔下刀剑,一同前去乾清宫请罪,留在这里是等死是死,不如静求一丝生机。

  太子宫外尽是侍卫们的尸身,尤其是朱祁钰一直在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朱见深看了很是害怕。

  贞儿让朱见深先回殿内去好生待着不许出来,继而又把殿门掩上,她走到朱祁钰的面前,将他扶到台阶上坐下。

  朱祁钰见她低头不语,率先开口道:“我知道是你让汪直在我的汤药中下了毒,因为是你,所以我都喝了。如今你知道了,可有痛快几分?”

  贞儿微微一愣,他知道,他竟是知道的!

  她总以为自己和汪直做的□□无缝,朱祁镇复辟之时,乾清宫竟没有侍卫在朱祁钰的身边护驾,想来他许是根本不想反抗。

  “为什么?”她问道。

  朱祁钰没有回到她,继续自言道:“帮我和卿婳还有洛依说声对不住,等我死后,请你去求皇兄将我和初容合葬。”

  晚风微凉,残阳如血。

  朱祁钰靠着贞儿说了许多话,说着他这七年是如何过的,有多么的想念她,想念从前,却对那道封她为后的旨意和有意将皇位归还的事情只字未提。

  贞儿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却未回他一字。

  大约一个时辰后,朱祁镇以为太子被朱祁钰挟持,命锦衣卫的人将太子宫包围,务必要保护朱见深周全。

  听到门口的动静,朱祁钰按住她的手,从她的袖中将朱祁镇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抽出。

  “你这是做什么?!”贞儿慌了神。

  此时锦衣卫的人冲了进来,随着进来的还有一人。

  “皇后娘娘!”贞儿惊讶。

  钱皇后的腿疾此生难以再治好,还好有太医徐钊一直诊治,这两年才可下地走路了。

  “放箭。”皇后下令。

  锦衣卫的人,一齐将手中弓箭朝朱祁钰射去,却箭箭避开要害,只是伤了他的皮肉。

  朱祁钰将贞儿护在身后,挡着朝他射来的每一支箭。大约放了有几十只箭,朱祁钰受了些伤,却不致死。

  朱祁钰浑身是血的瘫坐在地上,皇后抬眸看着倚靠在墙边衣衫褴褛的朱祁钰,唇角微扬,勾起了一丝冷笑,“本宫特来送你一程。”

  她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朱祁钰没有抬眼,嗤笑:“皇后娘娘亲自来送我,倒是本王的荣幸。”

  皇后眉头渐拧了起来,神情充满着愤然,身边的宫人将带来的毒酒放在桌上后俯身退出殿外,她命锦衣卫的人也先行退下,殿外此时只剩他们三人,谁都未曾开口。

  “为何不问一问本宫,陛下如何处置了汪卿婳?”

  闻言,朱祁钰抬起头,视线相对的一瞬,皇后的手指微微蜷起,朱祁钰不急不缓的撑起身跪下,声音颤抖:“罪臣求娘娘告知。”

  皇后悠然一笑,“你们的两个女儿还年幼,况且她曾对深儿多以照看,本宫已求殿下将她幽禁在郕王府,免予殉葬。”

  她走到桌边缓缓将毒酒倒入杯中,语气中带着嘲讽:“汪卿婳对你用情至深,而你却用深儿之事废了她,本宫真是觉得她可怜。”

  他从微弱的烛光中看着她,那个一身粉衣在桃花苑中跳舞的女子仿佛和眼前的她已是两人。南宫七年岁月的囚禁,钱氏虽不如曾经那般俏艳,但依旧是美艳动人。

  皇后拿起酒杯,走到朱祁钰面前,轻声道:“喝了它,汪卿婳和你的两个女儿本宫会派人照看,让她们好好活着,免遭欺辱。”

  朱祁钰冷漠地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对她心中终究还是愧疚的。

  他的眼眸中情绪涌动,叹了叹气道:“钱锦妱……”

  皇后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震,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本宫是皇后,还望郕王殿下知晓分寸。”

  朱祁钰接过毒酒饮下,倚在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一刻我们究竟是郕王和皇后,还是朱祁钰和钱锦妱?”看着他的目光,皇后的眼中似是期待着他回答一些什么。

  朱祁钰捂住发闷的胸口,身体像被抽丝剥茧般疼痛,艰难地道了一句:“对不住……”

  “徐钊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当年本宫小产,是你买通了太医,才害得本宫此生再也不能有孕,你就用你的死,来偿还吧。”皇后痛恨道。

  她早就知道是他所为,至于他为何要这样,谁也不知。

  他的的嘴角溢出一口鲜血,笑得讽刺:“失去一个孩子让你这么痛惜,本王失去了你,你可知当初我有多痛?”

  贞儿看着眼前的这两人,只觉命运弄人,她冷眼看着,或许她本不该在这里,打扰他们最后能单独相处的时候。

  她起身想要离开之时,朱祁钰却拉住了她,他将那把匕首塞入贞儿的手中,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朱祁钰笑了,笑得如此轻松。

  “就算死.......我也只想死在你的手上。”

  他用力将匕首拔出,血水浸染了他的衣衫。

  “别恨我,求你。”这是他唯一所求了。

  贞儿还来不及说什么,朱祁钰已经倒地闭上了眼。

  看着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么多年,她日日盼着他死,可是他真的死了,贞儿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痛快。

  皇后看着朱祁钰生前最后一刻的举动,才惊悉贞儿与他原来也……怪不得,当初有意让贞儿为朱祁镇的妃子,她会断然拒绝。

  皇后淡然转身离开,贞儿抱着朱祁钰的尸身,呆坐许久。

  他们本不该涉足于乱世繁华之中,是想如平凡人一般活在世间,却无奈成为了命运的牺牲品,他有错,她亦有错。

  她看着他,默默流泪许久。

  她记恨过他的狠厉,却从未像此刻般愧疚他的深情。

  朱祁钰已死,朱祁镇废其帝号,赐谥号为“戾”,称“郕戾王”。这是一个恶谥,表示朱祁钰终身为恶。

  曾经伺候过他的妃妾皆要殉葬,念在汪卿婳对朱见深照顾之恩,免予殉葬,准允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到郕王府居住。而安北等人,因主动请罪,得以留命。至于吴太后,被降位为太妃,挪去了冷宫居住。

  宫中看似重新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殊不知,又是一波腥风血雨即将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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