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_大明海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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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乾清宫内,金顶红门,悬挂在高处正大光明的牌匾已用金镀,犹是庄重之感。鎏金的香炉之中燃火,从中飘出了龙涎香的气味,有着别样的清香。

  偏殿有二。一为东侧昭仁殿,形外有如重檐歇山顶,之上覆有黄琉璃瓦片,殿前接抱厦三间,实为帝者藏书之用。二为南侧弘德殿,殿前修斜廊,东侧小门一道以通内外,凤彩门立于西侧,此乃通向西路之道,此处是为帝者召见臣工之处。

  朱祁镇坐在龙椅之上,宫内沉寂静谧,看着一批又一批大臣上交的折子,眉头愈发紧蹙。

  两年前朝廷下令禁止民建私自采矿,叶宗留等人竟率领民间起义,福建参议竺渊被其俘虏不屈而亡,另杀伤指挥刘海。后又得寸进尺,叶宗留等人自称“大王”,农民矿工纷纷加入数千人,是乃朝廷之忧患。

  朝内上下文臣武将均递上奏折,请朱祁镇出兵围剿,原先并不想伤害平民的他,此时狠下心拿笔写下朱批,派遣御史柳华提督闽浙赣三省官兵围剿叶宗留等人,将起义反抗者全部绞杀。

  宦官王振恭敬地站在一旁,眼睛瞥了一下朱祁镇手中的奏折,心中若有所思。

  朱祁镇放下奏折,叹了口气。

  王振上前问:“陛下可是累了?”

  朱祁镇不答,此时内心被沉闷的思绪笼罩。

  王振见状,又恭敬道:“宫后苑景色甚好,殿下可愿一观?”

  朱祁镇起身,“你既这么说,那朕便去瞧瞧。”

  王振尖细的嗓音高喊:“摆驾宫后苑!”

  宫后苑,一女子身穿白色玉裙坐在石椅之上,裙边绣有花鸟纹饰,帔为俏粉。长发挽起梳成高高的髻,发戴流苏步摇,另有淡蓝色绢花点缀额鬓。女子怀中抱有凤翎玉琵琶,一曲《汉宫秋愁》弹起。

  朱祁镇被琴音引去,走近竟见到是前不久被封为安妃的杨氏。

  安妃见朱祁镇停下奏乐,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

  安妃所奏曲《汉宫秋怨》是写昭君出塞之事,王昭君在深宫之中数年,却从未见过皇帝,宫女都望有朝一日能得皇上宠幸,可因出身微贱无法得见圣颜,遂因渴望君恩而内心惆怅。

  朱祁镇将安妃扶起,凝神想了片刻:“着《汉宫秋怨》实在悲凉,不知道爱妃内心为何如此惆怅?”

  安妃顿时神情感伤双眸噙出泪水,委屈道:“臣妾虽承蒙皇上宠幸今得封妃,却也是因出身微贱而备受宫中他人欺凌,从前臣妾读戏文,今想起昭君和亲之前与臣妾封妃前同是宫女,心中不免难过。臣妾自知出身低微,不敢得罪各位姐姐们。”

  “可是这宫中有人难为你?”朱祁镇握住安妃的手,心中也猜到几分。

  安妃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待臣妾很好,贵妃娘娘也处处关照臣妾,无人难为。”

  “你已是朕的妃子,这宫中宫规森严,谁敢欺负你?”朱祁镇宽慰道。

  安妃闻言,立即声泪俱下:“请皇上为嫔妾做主。”

  朱祁镇坐了下来,“说吧。”

  安妃将周贵妃夺取自己封妃吉服之事告知朱祁镇,又将皇后充耳不闻之事添油加醋诉说一番,红着眼请皇上决断。

  朱祁镇本不想管,无奈安妃一直恳求,便起驾去往坤宁宫。

  坤宁宫内,皇后坐在凤椅之上,好似早有预知静静地坐着等待朱祁镇的到来。

  嫦烟走进殿中,“娘娘,皇上来了。”

  钱皇后起身在门口等候迎驾,朱祁镇见她也未露出什么不满之色,像往日那般寻常问道:“皇后进来身子可好?”

  钱皇后盈盈一笑,“多谢陛下关心,近日宫中诸事繁杂,臣妾只是偶感不适,并无大碍。”

  二人走进殿中,坐在栖榻上。

  “今日在宫后苑遇到了安妃,一见朕便哭哭啼啼的,叫朕实在是心烦。”朱祁镇语气不满。

  钱皇后命嫦烟上了些茶点,淡然说道:“后宫妃妾争风吃醋之事难免是有的,臣妾过后会命人好好教导安妃的,陛下放心便是。只是贵妃如今身怀有孕,孕中多思,臣妾也不好惩戒,还是等皇子出生之后再议吧。至于安妃……”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面有为难地看了看朱祁镇。

  朱祁镇想了想,低下头:“既然杨氏不安分,封妃典仪便免了吧。留在自己的霁月殿闭门思过,一切要以贵妃腹中龙嗣为重。”

  钱皇后装作难以开口的模样,“其实陛下,这后宫中还是有很多新人,若陛下愿意也可以举行选秀。”

  “罢了罢了。”朱祁镇烦闷的摆了摆手,这宫中的几个妃子将后宫如今来回闹的是鸡犬不宁,若是再有像杨氏这样得宠之后不安分的,后宫便是永无宁日,后宫不宁,自己如何处理前朝之事?想想还是罢了。

  当安妃在霁月殿为自己今日计谋成功高兴之时,王振派人将安妃殿中的物什摆设悉数拿走。

  安妃见状大喊:“放肆!本宫是陛下新封的妃子!你们这帮阉人竟敢这样擅闯进来!小心本宫禀告陛下将你们发落到宫正司去!”

  王振不屑,依旧命人将殿中饰物搬走,不管安妃如何哭闹,依旧不闻。婢女姝烟朝王振跪下,“请厂公告知,娘娘究竟是犯了何错?”

  王振尖细的声音在此时尤为刺耳,“陛下有旨,取消封妃典仪一切事宜,安妃娘娘禁足霁月殿三个月不许外出。”

  安妃愤怒地揪着王振的衣襟,“没有封妃典仪本宫还算什么娘娘?!是谁要害本宫!告诉本宫是谁人陷害!”

  王振用力将安妃推开,安妃脚下不稳摔倒在地,“没有人要害娘娘,若要怪,只能怪娘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主子。奴才只是听陛下之命办事,请安妃娘娘见谅!”

  太监和宫女将安妃殿中似要搬空,之留下了简单的用物便离开,王振将霁月殿的大门锁上,派了两个太监在殿外看守。

  此时空中下起了细雨,霁月殿静的吓人,安妃伏在地上痛哭,姝烟安抚多句无用,也只得作罢。

  雨下了一天,停住已是深夜。

  坤宁宫内,朱祁镇睡在床榻之上,而钱皇后辗转不眠,侧过身目不转睛的望着身旁熟睡的皇帝。

  后宫有规,嫔妃所住宫门前,都挂有红纱灯笼,当皇上临幸某一妃子,奴才便将宫门上的灯笼卸下,而巡视的宦官,也要往各宫传令熄灯寝息。

  细算一下时日,朱祁镇已有半年没有留宿坤宁宫,坤宁宫的灯笼每日都要点上,然后到了时辰就要熄灭。每一次的点灯,每一次的熄灯都是钱皇后亲手所做,每次点灯都期望着朱祁镇能来看一看她,每一次给予她的都是失望。不受宠的妃嫔的灯笼都要依旧宫规挂上,哪怕明知要熄灭,常年如一日早已尽是灰尘。而坤宁宫的灯笼却是崭新,她依旧在期待着朱祁镇有一天能多看一眼自己。

  钱皇后如今正当芳年,却只得了敬重,而未有宠爱。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酸。周贵妃独占圣恩,她扶持杨氏只不过是想分一些宠爱,岂知杨氏并不安分,她虽善良却不能容得一小小妃妾不敬,惩戒之后若她安守本分,自己仍可大人不记小人过。殿中烛燃至晨明,朱祁镇醒来之时发觉钱皇后靠在自己的肩膀,朱祁镇略有不惯,轻轻移开起身。钱皇后觉身旁有动,也随即睁开眼睛。

  “皇上醒了,臣妾伺候您起身。”钱皇后欲下榻,却被朱祁镇按住肩膀。

  门外候着许久的王振将朝服、朝冠拿进为朱祁镇换上。

  钱皇后淡淡一笑,身边的嫦烟伺候皇后梳洗。

  殿中甚为安静,只有梳洗的水声。上朝龙袍已换好,朱祁镇未留下一言便离开,钱皇后行礼恭送,看着朱祁镇离去的方向默默良久。

  钱皇后简单打扮一番,带着嫦烟一同去了清宁宫给孙太后请安。

  清宁宫内,孙太后卧在寝殿床榻正在喝药。

  虽已是春日,殿中还是烧着炉炭,不免叫人觉得些热。孙太后畏寒之症难以治愈,只得在殿中多烧些炭火取暖,才觉得好一些。

  钱皇后连忙将宫中所做蜜饯呈上,孙太后也拿起放入口中,“尚可。”钱皇后没有多言,起身为太后按揉额头。

  孙太后并没有拒绝,闭上眼静静地想些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孙太后才拉开皇后的手,微微开口道:“你贵为皇后,这种事让下人们做就可以了。”

  钱皇后欠身行礼,“儿媳孝敬婆婆是应该的。”

  孙太后瞧了瞧,用手轻轻抚了抚钱皇后的头,“安妃的事叫你受了委屈,你可怪哀家没有管?”

  听到这样的话,钱皇后摇了摇头,“是臣妾无能,辜负太后昔日的教导。”

  钱皇后又和孙太后聊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坤宁宫,走出清宁宫之时脸上浮起笑意。

  太阳已经开始西下,钱皇后站在坤宁宫的院中,看着花房新栽培的牡丹,心中也是无限感叹。

  “娘娘,王振公公来了。”嫦烟小声道。

  王振身后跟了约六七人,拿了一些可赏玩的物件,钱皇后看了看,指着一个翡翠瓶道:“这仿佛是上回陛下赏赐给安妃的,怎么搬来本宫这宫中了?”

  王振尖细地喊:“圣上有旨!”

  除王振之外他人皆是双膝跪下,等候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感宫中皆有勤勉柔顺、端庄丽质者,故封刘淑女氏为敬妃,万淑女为宸妃,王淑女为惠妃,高淑女为淑妃,魏淑女为德妃,朕念宫中事有繁杂,皇后身体欠安,特命免去安妃典仪事宜,请皇后晓谕六宫,钦哉!”

  “臣妾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叩拜后起身。

  王振客套了几句后带着众人离开,坤宁宫内,钱皇后打量着送来的赏赐之物,心中略有得意,到底是太后的话管了用,生身母亲的话陛下还是能听进去几分。

  大封六宫许是太后懿旨,朱祁镇还是给了太后一些面子,将几位淑女封为了妃子。

  钱皇后捋了捋发丝,心中盘算着新晋封的妃子又有谁可以分宠而不争宠,来回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定夺。

  皇后终归是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是六宫的管理者,更是这凤椅之上不可侵犯的女人。

  宫外,郕王府内。

  贞儿绣了整整一日的万寿图,相比较整图却也是寥寥数下。她起身锤了捶发酸的肩膀,为自己倒了杯水。

  突然一个人闯进门,惊到了的贞儿呛了口水,仔细一看竟是朱祁钰。

  朱祁钰倒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酒坛,嘴里念叨着些什么。

  贞儿连忙走近,“郕王殿下,您喝醉了?”

  “没醉,我没醉。”

  朱祁钰口齿不清,含糊道。

  “郕王殿下,您在此候着便是,我去请婳姐姐。”

  贞儿想要走出去,却被朱祁钰一把拉住。贞儿脚下不稳跌倒,却恰好跌进了朱祁钰的怀中。

  朱祁钰抱着她,嘴里依旧含糊:“锦妱,不要嫁给皇兄。”

  贞儿闻言神色大惊,钱锦妱?难道郕王口中所念之人是皇后娘娘?

  贞儿捂住朱祁钰的嘴,小声道:“郕王殿下不可冒犯皇后娘娘,若是皇上知道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朱祁钰用了打了下她的手,贞儿吃痛。

  “管他什么死罪!明明与她已有婚约的人是本王!是他朱祁镇夺人所爱!”朱祁钰愤恨道,将手中的酒坛用力地摔在地上。酒坛碎了一地,朱祁钰看着地上却笑了。

  婚约?!

  郕王与皇后娘娘已有婚约?!

  贞儿惊愕!

  “不,不是皇兄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是本王的错!是本王没办法保护她!也没有法子给她想要的凤位……”朱祁钰说着竟红了眼,仰面对着空中大喊:“父皇!为什么您选择的人不是我!”

  贞儿欲要将摊坐在地的他扶起,奈何朱祁钰是个男子,任凭贞儿如何费尽全力也无法扶起他。

  朱祁钰看着贞儿,抚了抚她的侧脸,“锦妱,对不起,是我那时回来的太晚,还怪你没有等我……”

  朱祁钰说完便轻轻地靠在了贞儿的身上,闭上眼睛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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